上博青铜鼎特展启幕!大盂鼎和大克鼎时隔17年后重聚上海
6月文博圈最受关注的,便是镇守南北的大盂鼎和大克鼎时隔17年后再次重聚。除此两件,一起亮相的还有19件上海博物馆馆藏的青铜鼎。
这是什么重量级的展览?
喊一声“名器”,它们各个都敢答应。
展厅现场
自6月19日起,“鼎盛千秋”上海博物馆受赠青铜鼎特展在上海博物馆对外展出。21件鼎均为上海博物馆1952年成立以来,社会各界人士的慷慨捐赠。
虽然展览规模不大,展期仅有1个月,但:
·展品从商代到战国,跨越3000年青铜文明。呈现了中国青铜器鼎盛期、转变期和更新期等不同发展阶段的风格。
·青铜器的各个特色器型几乎均有涵盖,能一览它们腹部、足部、耳部等的变化。
·全部是有铭文,流传有序的青铜器名鼎。
为什么上海博物馆有能力来呈现这场青铜鼎盛宴?
你可知,上海博物馆是全球知名、收藏中国青铜器的重镇。所有不同发展阶段、不同形式的青铜器器类均有收藏。除了移交文物、收购外,社会各界的捐赠也是重要来源之一。
回想90年代百废待兴时,上海博物馆便走出新路径,依靠社会力量,四方筹措资金建设博物馆。在上海博物馆面对资金困难而无法完成海外文物回流时,更有捐赠者选择购买后定向捐赠。
在馆藏青铜器中,也离不开上海博物馆老馆长、著名青铜器学者马承源的“人格魅力”。他能将完全不懂青铜器的人,带入青铜器收藏领域。像范季融早年收藏瓷器为主,后在马承源的引导下,走向了青铜器收藏道路。
而马承源在上海及港澳收藏界长期经营的人脉,使当时上海博物馆成为了很多藏家捐献藏品的首选。
上海博物馆青铜研究部副研究馆员胡嘉麟导览现场
这次展览的捐赠者就包括如范季融、胡盈莹夫妇;李荫轩、邱辉夫妇;胡惠春、王华云夫妇;孙鼎、景俊士夫妇;潘达于、孙煜峰、沈同樾、吴清漪等。
据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透露,目前统计,上海博物馆建馆到现在有8.8万余件捐赠品,其中珍贵文物3.3万余件,一般文物5.5万余件。捐赠品占馆藏文物总量的8.6%,在珍贵文物总量的23.6%。
2022年,上海博物馆将迎来70周年,为感怀这一件件铭记的捐赠,从“鼎盛千秋”特展开始,上海博物馆将推出系列捐赠文物展,感念历年来社会各界对上海博物馆的支持。
它们·他们·与上海博物馆的故事
大盂鼎和大克鼎&潘达于
时隔17年,上海博物馆展厅大盂鼎和大克鼎合体现场
这次展览中最大体量、最有话题性的展品,便是时隔17年再次合体的大盂鼎和大克鼎。而捐赠文物的潘氏家族,护宝、捐宝行为,也让大家了解这两件国宝的传承有序。
潘氏家族捐赠的大克鼎、大盂鼎是迄今为止有长篇铭文青铜鼎中最大的两件,于十九世纪先后出土于陕西眉县、扶风地区,后由晚清时期官至工部尚书、军机大臣的潘祖荫收藏。
潘祖荫无后,过继的儿子也先后死去,潘祖荫又从孙辈里过继了潘承镜为孙子,而潘承镜没过几年也死了,仅留下新婚三个月的妻子丁素珍。在其潘祖荫去世后,弟弟潘祖年将其珍藏从北京运回苏州老家,当时潘家的青铜器收藏规模极大,达600多件。
随后潘祖年去世后,仅20岁的丁素珍挑起了掌管潘家,守护家藏的重任,并取“大盂鼎”的谐音,改名为潘达于。
大克鼎,西周孝王(公元前10世纪末),通高93.1cm,口径75.6cm,重201.5公斤,铭文290字
潘达于女士捐赠,上海博物馆藏
大克鼎拓片
在入藏博物馆之前,大盂鼎和大克鼎也经历了“借宝”、收购未果的阶段。
直到1937年,为躲避战乱,潘达于带领亲属们将大盂鼎和大克鼎装入木箱,埋入老宅地底下。为保守秘密,承诺养两位工匠一世。后日军多次来潘家搜查,都没有找到。
1944年,由于两兄弟藏身的木箱腐烂了,地面方砖也坍塌了。于是,潘达于又带领人用圆木将两个鼎从土坑中扛起藏到小屋子里,并在鼎里放满了破衣服杂物,用旧家具遮盖。
直至1951年,潘达于写信给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,向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捐赠大盂鼎、大克鼎。两件鼎“坐”了一天一夜货车,从苏州到上海。到上海后,用人力胶轮大踏车拉到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(上海博物馆前身)。
大盂鼎,西周康王,高101.9cm,口径77.8cm,重153.5千克,铭文291字
1959年,大盂鼎应征北上,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。自此盂克双鼎,镇守南北,见证中华民族千秋伟业。
而在1956、1963和1979年,潘达于又先后向上海博物馆捐赠珍贵文物资料近500件。
2004年,为促成潘达于百岁寿辰的心愿,国家文物局、中国国家博物馆、上海博物馆举办“潘达于捐赠大盂鼎、大克鼎回顾特展”,让大盂鼎和大克鼎时隔45年后首次聚首。
当时,百岁的潘达于围着转了一圈后感叹,“两兄弟碰头了......实在太好了,一点都没有变。”
这次,大盂鼎、大克鼎再次时隔17年相聚。大盂鼎被悉心打包,跨越千里奔赴上海。而上海博物馆内200多公斤重的大克鼎,也耗时1个多小时从一楼青铜馆移位到二楼展厅,完成了重聚。
图片来源于上海博物馆
此外,另一件潘达于捐赠的方鼎,样式也较为特殊。方鼎代表了贵族、身份级别更高的人,本身数量少,存世量更极少。
“海内三宝”全形拓(局部)
历经战乱,世代守护,大盂鼎、大克鼎与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毛公鼎合称“海内三宝”。而在展厅四周,上海博物馆还首次同台展示了三幅“海内三宝”全形拓,展览还首次展出上海博物馆馆藏的三幅“海内三宝”全形拓。
盂鼎全形拓为清同治十三年拓本,由整纸拓成,尺寸略大于原器。内壁铭文另完整拓于器之上方,有鉴藏印“吴湖帆印”;
大克鼎全形拓为清光绪十四至十五年拓本,器形由足、耳、身等分别拓成,合为全形,铭文分两段拓成。钤拓工印“文兽斋手拓金石文字”“文政十二”为首见,尤为宝贵;
毛公鼎全形拓为清代晚期拓本,是陈介祺毛公鼎拓本之中期作品。器形由足、耳、身等分别拓成,粘为鼎图,铭文为左右两纸拓出,似肩胛状。作品拓工精湛,纹路斑驳,纤毫毕现。
秦公鼎&胡惠春、范季融翁婿
秦公鼎 ,春秋早期(公元前770年—前7世纪上半叶) ,高35.2cm, 口径35.5cm, 重15.2 千克
范季融先生 胡盈莹女士捐赠,上海博物馆藏
秦公鼎拓片
西周中期后,鼎的使用制度化,列鼎开始出现。当时按照使用者的等级地位,分为天子九鼎,诸侯七鼎,卿大夫五鼎,士三鼎或一鼎。
现场3件并排展出秦公鼎属于同一套列鼎,在《史记·秦本纪》中,记载了秦襄公因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,被封为重要诸侯国。这鼎铭文中的秦公,便是秦襄公或秦文公。
秦公鼎出土于20世纪90年代的甘肃礼县大堡子山秦公墓,当时因是盗墓性发掘,原本共7件的秦公鼎,最终只有这3件流落到欧美市场。恰逢范季融看到并购买下来,捐给上海博物馆。
秦公鼎 ,春秋早期(公元前770年—前7世纪上半叶) ,高32.2cm, 口径32cm, 重12.92 千克
这3件鼎自身的特别之处是,因出土时间短,并未在藏家手中流传,而保留了厚厚的锈层。也因其出土的甘肃,土壤比较干旱,在腹部还能看到鼎原本该有的金黄色,让观众一睹鼎在当时应有的风采。
秦公鼎由范季融夫妇捐赠,而带领范季融走向收藏道路的便是其岳父胡惠春。
胡惠春出生于豪门之家,父亲是上海滩“中国十大银行家”之一的胡笔江。1930年,就读燕京大学地质学科的胡惠春,从大学起开始着手收藏。家中藏宝无数后,这些文物被统一安置在“暂得楼”里。而所谓“暂得楼”,寓意文物收藏只能暂归于己,不必子孙永宝,足以见得其胸怀。
而范季融的父亲曾是上海闵行跑马场老板,1950年代在美国留学,是一位工程学家。后娶了胡惠春女儿胡盈莹为妻。受岳父印象,范季融渐渐成为瓷器和书画收藏专家。在胡惠春晚年,也着力将范季融培养成其收藏接班人。
秦公鼎 ,春秋早期(公元前770年—前7世纪上半叶) ,高30.5cm, 口径31cm, 重11.25 千克
1949年,上海开始筹建博物馆,胡惠春便将元明清三代瓷器为主的,280多件珍藏文物捐给了上海文管会。
1979年,范季融受胡惠春的委托来到上海清点胡家老宅的文物。60年代这些以瓷器居多的文物,差点被当成四旧砸碎,是上海文管会将其秘密托管。而胡惠春得知文物还在时,决定将这批元明清瓷器全部捐给上海博物馆。
甚至在上海博物馆筹建时,胡惠春和范季融在海外成立“上海博物馆之友基金会”,共募集资金100多万美金,范季融自己又掏腰包拿了25万美金,助力上海博物馆的建设。
此后,范季融、胡盈莹夫妇也多次向上海博物馆捐赠文物,均是极具历史或艺术价值的珍品。
宋代流传至今的青铜器之一&李荫轩、邱辉夫妇
数千年来,战火对文物的破坏相当严重,一件能出土后流传千年,保存至今的文物,更是极为罕见。其中李荫轩、邱辉夫妇捐赠的厚趠方鼎便是其中之一,而从已知资料来看,宋代出土保存至今的青铜器也就厚趠方鼎和兮甲盘。
厚趠方鼎的铭文最早著录于宋代薛尚功《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》,记载了周王在成周的那一年,厚趠受到溓公馈赠,并用此鼎祭祀自己父亲的事情。
厚趠方鼎出土后为历代宫廷所宝藏,如今也是极少数宋代出土流传至今的国有收藏。
厚趠方鼎拓片
李荫轩本命李国森,是李鸿章五弟李凤章之子。李氏家族收藏颇富,李荫轩更是其中佼佼者。据传,他旧居里有72件房间专门用来堆放收藏品,还专门雇人每天保管擦拭藏品。
除了已具规模的古钱币收藏,李荫轩也十分喜爱收藏青铜器,当时共有200多件青铜器,并对青铜器进行专门的鉴定和文字考据。
1960年代,李荫轩就捐赠给上海博物馆3件有铭文的青铜器珍品。在特殊时期,李荫轩打电话给马承源,希望上博对自己收藏的文物进行保存。清点工作从头天下午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,用了两辆大卡车才将全部文物运回。而后待时局稳定,上海博物馆将这些文物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李家。
1972年,李荫轩因脑溢血病故,其临终愿望就是将毕生所藏交给国家。1979年,李荫轩妻子邱辉女士联系上上海博物馆,不仅向上海博物馆捐赠了大量珍贵的青铜器、古钱币、中外图书,还有许多金表、印章、勋章、外国古董等等,这些文物的价值难以估量。
过云楼后人沈同樾
父庚祖辛鼎,西周早期(公元前11世纪),高23cm,口径17cm,重2.66千克
沈同樾女士捐赠,上海博物馆藏
父庚祖辛鼎拓片
过云楼第一代主人顾文彬是道光年间的进士,后辞官专门研究字画。到了第三代顾麟士,过云楼收藏大大扩充,字画已有千余幅,其中不乏美术史上的精品。
1951年,“过云楼”创始人顾文彬第四代孙顾公雄(字则扬)的夫人沈同樾与子女顾笃瑄、顾榴、顾佛、顾笃璋、顾笃球等,将收藏的223件文物捐赠给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(上海博物馆前身),是上海博物馆筹备之初受捐的第一批古书画。当时,上海博物馆奖励了沈同樾1亿元旧币,相当于2万元人民币。抗美援朝时,顾家将这笔钱又捐给了国家。
随后1959年、1964年,1972年,沈同樾及家属又分三次将600余件文物捐给上海博物馆,其中父庚祖辛鼎就是1964年的捐赠之一。
而上海博物馆在活化馆藏上也有诸多举措,如1959年举办了“沈同樾先生捐赠过云楼书画展”。1997年再次举办“过云楼捐赠书画精品回顾展”并出版了《顾公雄家属捐赠上海博物馆过云楼书画集萃》图录等。
弘一斋主人孙煜峰
刘鼎 ,商代晚期(公元前13 世纪—前11世纪初) ,高22.9cm,口径18.4cm,重2.54 千克
孙煜峰先生捐赠,上海博物馆藏
刘鼎拓片
展厅最早的一件青铜器为商晚期的刘鼎,立耳,方唇,直腹,圆底,柱足。腹部满饰兽面纹三组,并以极规整的雷纹做地纹。铭文似以钺砍人头状,为商晚期常见的族氏铭文。
而捐赠者孙煜峰,原名寿喜,自幼勤学好问,但因家境不佳而未能实现读书深造的梦想。经过不懈努力,孙煜峰终在上海工商业界崭露头角,经营业务涉及棉纱布、房地产和中外证券等多个领域。20世纪30年代起,在商界已颇有成绩的孙煜峰开始收藏文物。
他一边拜在国学大师唐文治门下学习国学;一边与高吹万、朱孔阳、吴湖帆、沈剑知及胞弟孙邦瑞等热衷古书画及古玩收藏的友人互通有无,相互切磋探讨,不断提高鉴赏的眼力,逐渐成为一位具有广博修养和敏睿眼光的书画鉴藏家,其书室“弘一斋”中藏有历代书画作品数百件。
孙煜峰及其家属分别于1961、1965、1974年向上海博物馆捐赠各类文物600件。在1981年5月8日,孙煜峰遗孀王德封女士率领八位子女孙恒惕、孙恒恂、孙恒恺、孙恒忻、孙恒慧、孙恒悌、孙恒应、孙恒慥,遵其遗愿向上海博物馆捐赠书画文物82件。当时的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在上海博物馆举办了隆重的捐赠仪式,并为其全家颁发奖状。
2016年岁末,为了彰显孙煜峰及其家属热爱和保护文化遗产、积极支持博物馆事业的崇高精神,上海博物馆遴选其捐赠书画精品40余件,举办“孙煜峰家族捐赠上海博物馆“弘一斋”书画精品展”。同时,出版《孙煜峰家族捐赠上海博物馆‘弘一斋’书画集萃》一书,收录捐赠精品80余件。展览分为两个部分,以孙氏家族捐赠两次书画文物的事迹为主线,同时展出的还有孙煜峰手稿、捐赠奖状及珍贵的历史图片资料。
雨鼎&吴清漪
雨鼎拓片
吴清漪的丈夫王逸民,是上海市钢窗工业同业公会理事长,铁器工程工业同业公会副主席。1960年,王逸民去世后,吴清漪遵照遗愿,将其生前收藏的雨鼎等商周铜器,以及历代陶瓷等153件文物捐赠给了上海博物馆。
特别是雨鼎,形制十分少见,造型夸张,鼎上的屝棱呈内勾状,与“皿方罍”风格一致,属于西周早期流行时间比较短的鼎。
根据考古资料,这件鼎在陕西宝鸡石地区出土,通过几件相同样式、铭文的器物,证明“雨”是当地的族徽。
而鼎上的竖棱纹和龙纹也说明,从商代晚期的狰狞神秘的纹饰开始,向去神秘化色彩方向去转变,龙纹比较具象,已没有狰狞的感觉。
举办捐赠展,就像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说的:“大盂鼎、大克鼎的故事堪称中国文物天地最壮美、最瑰丽的诗篇之一,从文物的前世今生来看,它们的前世反映了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的那种灿烂辉煌,也体现了中国古代文明尤其是在青铜艺术方面所达到的高度。从晚清以来,收藏家的藏宝和护宝行为中,我们看到了收藏家发自内心的最深挚的爱国情怀,还有对文化传承的那种热忱,那种力量。这种捐赠行为也反映了新中国成立以后,社会各界爱党爱国,大家齐心协力,共同建设新中国的一种情怀。”
为配合“鼎盛千秋——上海博物馆受赠青铜鼎展”的举办,上海博物馆将于2021年7月中旬在上海举办“中国古代青铜文化学术研讨会”。届时将邀请数十位国内学者围绕商周考古新发现、青铜器与金文研究、古代文明研究展开研讨。